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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热闻】必须说一下,中国人在巴基斯坦做的这件事!

2023年3月北京故宫博物院“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开幕,人潮若织,中国观众知道了巴基斯坦文明的支柱之一“犍陀罗”艺术,这个介于中国汉唐盛世之间的宗教文明,也一直是世界学者心中的圣地。

在2018年7月,中国学界自发组织的一支12人科考队,曾深入考察这一区域。邵学成博士作为组织者之一,写下这篇回忆短文。


(相关资料图)

科考队队员合照▼

“我们满怀希望的冲进犍陀罗,寻找古代理想国,却全员累趴病倒。但现在想起来,虽然当时已精疲力竭,却内心满满都是幸福。或许,古代的犍陀罗就是那个永远的精神乌托邦,可望不可及。”

空白的知识大陆和立下的决心

2018年7月来巴基斯坦考察前,我们对于很多巴基斯坦博物馆开放时间,以及考古遗址和工地具体位置,是否对外国人开放、能否顺利到达,都不确定

因为网络公开信息少且不准确,博物馆遗址也没有网站,除了法显和玄奘记载,前人可以参照的实地考察经验更是少之又少。我们只能一边打听一边行走,在为期3周考察中从巴基斯坦北部吉尔吉特到南部信德省卡拉奇,横穿巴基斯坦疆域,一路“摸着石头过河”,说是“探险”不足为过。

此次考察点位▼

科考队员年龄差距大,六十来岁的“老法显”和未满三十岁的“新玄奘”年龄段都有,我们也笑称是新的西行求法僧团。没想到的是,这次大规模的踏查后,5年过去了,大家都发生改变,也都开启了新的人生

初识犍陀罗,玄奘成了旅游代言人

飞机在首都伊斯兰堡着陆后,大家简单收拾,就直接奔赴附近旁遮普省的塔克西拉遗址群展开调查。其1980年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旅游业很兴盛。

犍陀罗遗址分布图▼

塔克西拉考古博物馆,英国殖民者在1918年建立

1928年开馆,特别是以考古发掘品著名▼

这一地区是各种文化大熔炉,不仅因靠近印度大陆而吸纳其文化,且深受希腊罗马文化和游牧文化影响,这些“文化影响论”在我们走进大规模的城市和寺院建筑废墟时,会有更感性直接的认识。过往如今,宛如一梦,站在这片废墟中,望着远方古老盘山羊肠小道,想到从亚历山大东征到犍陀罗寺院经济逐渐衰落荒废,这其中又有多少兴衰故事。

横屏-丝绸之路▼

简单来说,犍陀罗遗址分布在山地荒野和平原两种,多为人迹罕至区域。我们都是第一次走进犍陀罗的田野,都很兴奋,但酷热的天气、陌生的语言环境、落后的社会保障和高强度的田野考察很快就让大家清醒过来,这场考察之旅会是一次探险和挑战。

主要考察区域▼

考察初期,大家都会被法显、玄奘西行求法精神感召,很想弄清楚他们巡礼路途中,曾到过哪些遗址和寺院。尤其是到了现场,这种心理更加炽热,但真正考察这些庞大数量的遗址后发现,它们建筑布局、分布位置都很接近,一般人都是难以辨别

古代僧侣考察图▼

“玄奘住过的寺院”更多成为当地旅游的营销手段,案内人为了迎合中国游客,往往会在遗址中指着较大、或保存较好的建筑说,“玄奘当时就住在这里”。同理,如果面对欧美游客,又会说这是亚历山大居住的城堡。这种说法没有证据,仅是为了满足游客的心理需求,但对于学者来说,这些人云亦云是不够的,必须做出更多的积累和研究

阿育王时期建立的法王塔(Dharmarajika)

公元前2-7世纪,后期持续扩建▼

横屏-希腊化-安息(帕提亚)时期

建立斯尔卡普(Sircap)古城

公元前1-3世纪▼

斯尔卡普古城双头鹰神殿,公元1-2世纪

体现了印度和罗马艺术的融合▼

焦莲(Julian)寺院的佛教造像3-5世纪

石膏造像是晚期佛教艺术风格主流▼

焦莲寺院的小供养塔上的石膏造像▼

拜火教神殿詹迪亚尔火神庙

公元1-2世纪,当时还存在其他宗教信仰▼

白沙瓦盆地的斯坦因遗产?

为一探犍陀罗究竟,我们进入开博尔普什图瓦省的白沙瓦,这里古代是贵霜王朝的首都,不仅是犍陀罗文化的中心,汇聚了当时最顶尖的工匠和艺术成就,现在也是巴基斯坦的科研中心。

贵霜帝国范围及白沙瓦所在▼

我们为这次考察制定多种计划,首先访问大学和博物馆科研单位获取新信息。我们考古向导莫塔扎(M.Murtaza)给予很大帮助。莫塔扎考古学硕士毕业,家乡在中巴边境的罕萨(Honza),典型的山地人性格,忠诚且又寡言守信。

我们的考察向导莫塔扎先生,张伟教授为其速写留念▼

他们知道我是从敦煌过来,不仅介绍很多学者给我们认识,也对我们的考察目的很感兴趣。并且开玩笑的说到,“斯坦因博士(A.Stein)去“发现”敦煌时,斯坦因还在英属印度考古局工作,负责这里工作,也是白沙瓦博物馆馆长。现在中国的博士们来了,您们也会发现巴基斯坦的“敦煌藏经洞”

我们考察队白沙瓦博物馆造像前拍照

孙志军老师拍摄了全套馆藏▼

白沙瓦大学考古博物馆的女馆员和莫塔扎交谈,

她首次接待中国学者团来访

她们还帮助我们找来历年的巴基斯坦考古报告年册,补充我们的认识

她也希望和我们一起考察,因为女性不允许单独出门,

女性考古学者的田野考察机会很少,但这些年正在改变▼

白沙瓦大学在布特卡拉3号寺院发掘出土的礼拜佛塔雕刻。

白沙瓦大学博物馆里可以看到这些年白沙瓦大学考古系历年所作的工作,代表了巴基斯坦学界考古成就▼

莫塔扎年轻史曾沿着斯坦因路线数次考察,他学习考古学,兴趣在此,他的老师中也曾有斯坦因的助手,深受其影响。但考古系毕业后,成为一家之主,为了生计,莫塔扎一边归家种植果园,一边从事考古向导工作,经常陪同外国考古队考察探险。他所言不假,很多新发现的考古遗产一直震惊世人。

实际上,巴国旅游并不景气。2001年911事件后,文化观光事业受到牵连,2005年又发生大地震,旅游业和国际考古合作萧条了十几年。这次莫塔扎重返岗位自信满满,认为有了中国加入会有起色,也将会告知沿途斯坦因等人曾考察发掘过的遗址。

横屏-塔克伊·巴伊(TakhtI bahi)寺院,1-7世纪

斯坦因1911年曾发掘和保护修复▼

塔克伊·巴伊寺院的地下冥想室和仓库建筑▼

横屏-贾马尔·咖里(Jamal Gahri)寺院俯瞰图

1-5世纪▼

贾马尔咖里顶部主佛塔和周围供养佛龛像一块钟表盘▼

一百年前,斯坦因为寻找犍陀罗美术向东传播的证据,不仅沿着玄奘和法显记录,重走巴基斯坦的行程,也一直走到敦煌和内蒙古。后来,又回到巴国西北山地找中国汉唐美术对该地区的影响,往返数次,做了大量工作。我们听了这些,也感到了些许压力,认知上的不对等和差距需要我们努力,但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考察计划。

白沙瓦盆地物产丰饶,生活着几百万普什图族人,人们过着平静的农耕生活。这里至今还流传着贵霜王迦腻色迦的各种传说,在其治下不仅国力达到顶峰,也作为拥护佛教和宽容其他宗教的君王,也留下众多遗存,但随着岁月变迁,多数都已经夷为平地。

斯瓦特贡巴特(Gumbat)佛塔前的普什图族青年▼

白沙瓦博物馆的犍陀罗艺术石刻造像

有希腊罗马人脸庞的艺术风格▼

白沙瓦博物馆的石刻菩萨造像

基本都是使用当地蓝灰色片岩制作▼

佛教在千百年也发生深刻变革,今非昔比。现实中更为残酷的一面,在靠近开博尔山口的道路两旁,还有很多阿富汗难民营聚集在此地,艰难度日,古今文明的巨大反差刺激着我们。

斯瓦特河谷的佛塔果园和密宗摩崖石刻

我们沿着喀布尔河考察了很多建筑遗址,可惜的是多被岁月流逝湮没。尽管很多保护设施简陋,但气场犹存,这已满足了我们的怀古之心。其实,公元7世纪玄奘路过此地时,看到这里异教徒甚多,也觉察佛教颓废没落,内心掠过一丝丝忧伤。

我们继续北行,进入了斯瓦特河谷,这里古代被称为乌丈那国。河谷两岸都是古代城市和佛教寺院遗址,散落在果园中,在落日中就像是印象派的画作,色彩非常绚烂斑驳。斯坦因当年考察时,也沉醉于这里的果园风光。

这里的佛传雕刻更加重视释伽成道前的太子求道菩萨行时期、以及表现涅槃前后的场景,这些价值观取向很有地域特色。早期欧洲学者做了大量考古工作,除了探索亚历山大东征路线,并声称发现了最早的佛像,后继巴基斯坦学者也持续发掘整理,很多山地佛塔寺院都被陆续修复

斯瓦特的布特卡拉(Butkara 1号)寺院,1-6世纪

意大利考古队在这里做了大量工作▼

斯瓦特周边还有一些摩崖石刻,造像包含佛教和印度教内容,其中数量最多的是表现诸难救济的多臂观音像,它们代表了密宗美术的遗韵,零散分布在各地山区里。但山势崎岖,我们很难进行全部调查。这些石佛保留了犍陀罗艺术的最后芳华,强调了佛陀和菩萨超能力化身和功德布施。很多人也一直坚信这里是藏传佛教莲花生大师的故乡,但一些具体史地还是很难解释清晰。

斯瓦特的露天摩崖佛像Jahanabad,7-8世纪

该处摩崖佛曾被恐怖分子破坏过

见证了那段动乱的地区历史▼

斯瓦特河右岸的迪尔山区靠近阿富汗边境,也散落一些小型山地寺院。这些寺院建筑根植于当地,因势修建的建筑面积有限,但地域艺术风格很强

斯瓦特地区的贡巴图那(Gumbatuna)寺院,2-4世纪

位于公路旁边▼

斯瓦特的布特卡拉1号寺院供养塔上的佛像雕刻▼

在当地博物馆,我们认真查阅访问学者留言薄,发现由于前些年斯瓦特地区社会动荡,这里很少有外国考察队来了,信息更新比较滞后。尤其是从1987年建馆以来,更鲜有中国人考察,于是大家都认真的写下自己名字和感想。

村民看到我们十分高兴,当地年轻人参与过新修建的中巴公路,会说带有川渝地区方言的简单汉语,还请所有人去家里喝奶茶,让人感觉亲切,我们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拉合尔古今世界的区别

我们又陆续考察了奇拉斯吉尔吉特,在返回拉合尔的路上没有停歇,大家都在昏睡。旅途中最难忘的一个场景,就是我们司机小哥开车路过自己的家乡,他的老父亲在村口等着他,小哥短暂停车,隔着车窗递给父亲在首都买的一包烟土和茶叶,便挥手作别老父亲,继续赶路。老父亲隔着车窗握着小哥的手喃喃自语,依依不舍,但又怕惊醒车内睡觉的我们,不能高声言语。

我坐在前面透过车窗,看着满脸沧桑的父亲,呆在原地,一直对着我们远去的车辆默默挥手。小哥也禁不住擦拭泪水,看来他因工作原因也很少回家。

原来这趟旅程,你我亦是旅人,也都是被人牵挂的天涯游子。

考察中我们因赶路去博物馆和遗址,接触到普什图族人生活有限,初略观察当地人仍坚持着每天早晚礼拜的习惯,非常虔诚。在拉合尔的路上,因为大选临近,我们车辆常围满支持政治领袖的人群,很多年轻人认为选举可以改变命运,纷纷变得骚动起来,围着我们说着那些听不懂的话语。

这些街头演说常常有成千上万人参加,不停的振臂高呼,似乎有山呼海啸般的热情,以至于很多人热晕在现场,即使有针对选举的恐怖袭击活动也不能阻碍他们。想想古代犍陀罗之所以留下这么多的遗产,也是因为当时宗教信众的狂热吧。

与外面热闹相比,拉合尔博物馆里非常冷清,它是巴基斯坦最古老、规模最大的博物馆,收藏了早期的犍陀罗藏品,还有绘画、写本、动植物标本等藏品。

1887年建立的拉合尔博物馆

建筑外观也是莫卧儿清真寺建筑样式▼

过去人类创造的艺术作品,都离开了它们的时代背景,现在都似乎被平等陈列在博物馆中,等待人们的新一轮评价。这种博物馆脱离现实世界的感觉,我们在卡拉奇国家博物馆也深有体会。古今似乎都是一样的,脱离掉宗教的吸引力,或许人的本能,总是追逐过去离开我们的东西,同时却逃避现实追逐我们的东西

拉合尔博物馆内藏Sikri佛塔模型

其佛传故事浮雕板较为著名,为后期组装而成▼

拉合尔博物馆馆藏著名的释伽太子苦修像▼

拉合尔附近的马尼加拉(Manikiyara)佛塔

也是著名的萨埵王子舍身饲虎本生故事所在地▼

考察留下的遗产-犍陀罗守护人

这趟行程历时15天,横跨巴基斯坦犍陀罗核心区域,考察10座博物馆40多处考古遗址,大家拼尽全力初识了犍陀罗。

考察鼓舞了我们,从此犍陀罗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们,2018年末,我奔赴巴基斯坦去借调文物筹办展览,考察合作单位。莫塔扎为配合我们,带着年轻的徒弟从家中赶来,当时路上大雪封山,他们被困在山中几天,他只好步行一天一夜、最后他徒弟背着他走出山区,才准时赶过来和我们汇合,再次保障我的工作。看着他一直发着低烧强忍坚持的样子,让人心疼。但他却说:“很多人终其一生没有机会来犍陀罗,如果文物展览可以办成,会让很多人有机会了解犍陀罗文明。”

在塔克西拉焦莲寺院遗址的合影,考察同行成员清华大学教授李静杰博士(佛教美术)、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张伟博士(雕塑艺术)、首都师范大学范佳翎博士(考古学)、北京服装学院副教授齐庆媛博士(佛教美术)、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陈晓露博士(考古学)、敦煌研究院孙志军和邵学成博士,以及海德堡大学杨筱博士(佛教美术)、清华大学李秋红博士(佛教美术)、芝加哥大学博士生刘易斯(佛教美术)、谷东方副教授(佛教美术),上海稻草人旅行社创始人左慧敏、考古向导莫塔扎13位师生一起前行▼

2023年初我再去工作时,莫塔扎因为年迈腿疾,已经无法陪同我考察了,他的徒弟接过衣钵,继续陪同我。

这一年我们正式和开博尔普什图瓦考古和博物馆总局成立“犍陀罗守护人”项目,协助巴方进行遗址维护、文物保护、原住民遗产教育和考古合作,通过“以工代赈”改善文博人员的待遇,开设遗址周边儿童的遗产教育志愿者项目,希望为他们出一份力,感恩回馈他们。

“犍陀罗守护人”活动现场▼

这些年,我在巴基斯坦尝试了很多文博合作,由于安全局势问题,都是十事成一,收获甚微,但我在遇到困难时常想起这次难忘的旅程,它一直在鼓舞我。

真实的世界并不公平,很多时候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机会实现梦想,我们要另寻出路,因为千山万水之外的犍陀罗已不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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